2013年12月6日 星期五

阿拉斯加極光摘夢紀實。Day1 狂喜

北斗七星一直在機艙外的天空和我並肩掛著,不管引擎往前噴射了多久,往窗外一瞥,巨大的勺子還是牢牢的鑲在那兒,彷彿這幾個小時屁股所受的折磨完全徒勞無功似的,我一邊感到莫名沮喪,一邊不禁思肘相較於人類的渺小宇宙到底有多大,不過就七顆星星嘛,怎麼怎麼飛也飛不過呢?無知如我,關於這個疑惑,終於在發現原來阿拉斯加州旗圖幟正是北斗七星與北極星時才總算解開,北極星代表阿拉斯加是美國最北的一州,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組星團,象徵力量也象徵阿拉斯加的本土動物---熊,原來我不是無法飛越這七顆星星,而是正式闖進他們的地盤了。

經過漫長不眠的24小時,終於從溫暖的南國來到這個夢想之地,北緯64度的Fairbanks。走出機場,空氣中的冰冽讓我不自覺想起在威斯康辛的日子,蜿蜒著校園結冰的Fox River和二姐家覆雪的後院,總覺得當初不夠努力抓住那些時光,現在才會那麼想念。有點恍惚的我跟著你的腳步,在停車場裡輕鬆找到這幾天代步的大車,有你在,很安心,沒什麼需要我煩心的。

抵達賣場時,天空還藍著,在裡頭繞了一大圈對於晚餐卻毫無頭緒,最後買了些熟食和冰淇淋回旅館草草解決。





走進舒適寬闊的大套房,長途跋涉的疲累總算得到救贖,洗了一個滾燙的熱水澡,我把整個人埋進被窩裡,原想補個眠再起來追極光的,但翻轉了一下,想到今日的預測值是Active的4Kp,全身上下的細胞就振奮起來,一秒也不想浪費,於是不睡了,迅速打理整裝待發,都飛越大半個地球來了,不許懶惰壞事。

結果一出門,天空雲好厚,厚到星星不能眨眼。你駕著車往沒有路燈、沒有人煙、沒有路標的山上開去,越開越深、越開越黑,我不斷問你「你知道怎麼回去嗎?」你一派輕鬆的說「知道啊」雖然有點懷疑但既然你說我就信你了。但是,夜色如墨,四周的樹好高好高,像伸長漆黑有力的手要把我們圍起來,我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不斷想像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山林裡,除了我們兩人一車之外還會有什麼,熊?狼?狐狸?厄夜叢林殺人魔?我無法想像等一下如果天空出現極光,我真的敢下車架腳架拍照嗎?行車路線還繼續在樹林裡纏繞著,偶爾的對話把我拉回現實,一邊恐懼、一邊努力的用各種扭曲的姿勢抬頭看車窗外的天空,雲還是厚得不像話,別說極光了,就連星光、月光都沒有,我們決定下山往大油管奔去。

大半夜的,奔馳在沒有路燈、沒有車的高速公路上,我們都沒說出口,但我知道沮喪是有的,根據極光預測網站,今天是我們旅程中極光預測值最大的一天,如果今天都沒能看到,是不是接下來的希望也更渺茫了?在前方有顆大白球的路段,你把車轉進一個空地,車燈暫時照亮了一切,那一霎那的畫面,讓我們都驚呼出聲,一台又一台的車像接龍一樣停著,一旁則是一支支腳架和一個個在冷空氣中瑟縮的人們,「感謝主!終於有人煙了」我在心裡歡呼著!停好車打了招呼以後確定是同鄉來著,跟著輝哥來追極光的。雖然天氣很冷,但大夥兒好熱情,七嘴八舌跟我們分享這幾天他們看到的各種極光,令人好生羨慕,還不藏私的告訴我們辨識極光的訣竅,聽到我們只有兩個人自己來找極光,大家都覺得訝異。我們一群台灣人就這樣一起搓著手不停抖動身體站在異國的高速公路邊聊天,天氣很冷鼻水一直流但是心裡好溫暖,不過輝哥說今天的雲層太厚恐怕是沒望了,那時大約是凌晨一點多,長途飛行的勞頓再加上天氣不開朗讓我們都精疲力盡了,和輝哥團告別,我們決定回旅館睡覺儲備明天再戰的體力。

回市區的路上,想到就這樣回去睡覺還是不太甘心,達成共識後我們又往剛剛黑得令我心慌的山上開去,而且,天頂的雲好像開了一些,我打開窗戶迎著冰冷的空氣探頭透過雜亂樹縫往天上一望,然後大喊「我''好像''看到星星了」其實我也搞不清楚是我出現幻覺還是真的看到星星,後來經過一再的確認,奇蹟似的,雲真的越散越開了,你說要下去試拍看看(註1),我不敢下去只好一個人留在車裡,但一定沒有人知道待在車裡的一分鐘像一小時那麼長,視線所及全是漆黑一片,我看不到你聽不到你,害怕得不知所措,擔心你會不會就這樣不見了,還好我只是想像力太豐富,你進來了,不過什麼都沒拍到。我們轉往野牛牧場,你又下去試拍了,我在車上仍舊驚惶不安,等好久我以為你不見了。突然,我這側的車門被打開了,我心想「完了,殺人魔真的來了」結果是你,你伴隨著誇張的笑臉極度興奮的對我大喊「有極光!我拍到了!」而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驚慌的壓低聲音跟你說「小聲一點啦,等一下被野獸聽到怎麼辦」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想起來忍不住想大笑,我當時一定是嚇到神智不清了,竟然只擔心你的聲音引來野獸卻把最重要的極光拋到一邊,回過神才想到「哇,我的極光女神,真的出現了!」
(值得紀念的第一道極光)

我一直以為看到極光的那一刻我會感動到哭,但是沒有,當下只覺得好興奮好興奮,等了十幾年、飛了那麼久,終於來到她身邊,就在我眼前,這條綠色光帶畫過天空直達我的心,心被填滿了,在這趟旅程的第一夜。

那道綠光橫亙在野牛牧場之上,忽明忽暗,形狀一直悄悄在變幻,原來這就是我日夜盼望的極光啊,這時我才明白,本來擔心太黑不敢下車拍照完全是庸人自擾,極光現身的興奮感早就把我無端的恐懼拋到九霄雲外。我們邊拍照邊歡呼,同時感受她的脈動與節奏,每個快門聲的開始和結束,都是一種紀念,紀念我們與女神相遇的初夜。



夜空中的曼妙舞姿讓我們不停驚呼自己實在太幸運,後來曝光曝到一半突然刺眼的車燈一個接著一個來,原來輝哥和團員們也來了,這麼大的Fairbanks我們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夜裡遇到兩次,有緣千里來相會一點也不假。
(攝影團的車尾燈照亮了野牛牧場的極光夜

在零下左右的夜裡站了兩三個小時,現在想起來也不覺得特別冷,那是因為血液正在沸騰呀,極光讓我們全都natural high了,什麼低溫啊、野獸啊、殺人魔啊通通一邊站吧你們!盡情的按下一次又一次的快門後,漸漸的,極光從原本明顯的帶狀往外擴散,炫目的綠光在整片北方天空暈染開來,我知道是時候了,女神(註2)準備跟我們告別,她的身影幽幽緩緩飄散了。
(攝影團的相機螢幕和天上的光芒相映成輝)

回程的路上,我們原本該是精疲力盡的,但剛剛經歷如夢境的一切使得思緒久久無法沈澱,兩人在車裡鬼吼鬼叫,第一夜的幸運讓我們放下心中的大石,這一趟沒有白來了。回到旅館,算一算我已經超過36個小時沒有闔上眼睡覺,但仍舊相當亢奮,邊吃冰淇淋邊滿足的看著剛剛拍的照片,有人說看到極光就會幸福一輩子,到底會不會幸福一輩子我真的不知道,但那時的我的確感到---極端幸福。



註1:輝哥團告訴我們的小訣竅,極光出現時除非規模夠大否則用肉眼是不太容易分辨的,但是透過相機極光就無所遁形,所以測試的時候可以先用高ISO大光圈快拍,就可以看出有沒有極光了。
註21619年,伽利略以曙光女神奧羅拉Aurora之名創造出aurora borealis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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